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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记2》 作家：何常在

第一章　不忘初心，方得耐久

秋高气爽，是上京城最佳的季节。天气清爽，虽微凉，却沁东说念主心脾。巍峨的皇宫，在一碧如洗的明净天外下，特殊尊容谨慎，犹如染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

上京城北面西面皆有山，北面为燕山，西面为太行山。西山属于太行山的支阜，因太行山自西山而起，故西山被称为“太行山之首”。

此时西山的红叶漫天彻地，从空中俯视，五彩纷呈，如同哪位国手尽情挥毫泼墨画下的一幅锦绣幅员图。沿西山向西向南，红叶渐少，山石加多。自然如故太行山脉，却多了强盛雄浑之意，犹如一条留传东说念主间的巨龙。若说西山之处是龙头，八百里太行山就是龙身，龙身绵延八百里，到了灵寿县境内，遽然一收，山岳又娇媚多姿起来，就如散开的龙尾。

龙尾散开犹如扇子，扇子中间，有一条迂回的小河穿过，小河就如龙尾之上的鳞片，环抱着一处泄气祥和的屯子，恰是中山村。

河名滹沱河。

滹沱河自西向东，聚拢灵寿全境，到真定县境内，长约六十里，从真定城的南面绕了一个弯，又周折向东而去。滹沱河将真定城一分为二，分为城南和城北。有一座拱桥跳动其上，桥建于大唐年间，虽年久失修，却仍是坚固。桥名子龙大桥，恰是取自三国名将赵云赵子龙之名。

此时的上京城南五里亭，夏祥依依不舍地向世东说念主告别，行将离京到真定县上任。

出上京城南五里，有一处自然土丘，有善事者在丘上确立了一处木亭，名曰五里亭。木亭虽鲁莽，几根木柱上却题满了鉴别诗。

此时亭中有一东说念主，盘膝而坐，蓬首垢面，腿上横放一张古琴，他左侧有一个古朴典雅的香炉，香炉中烟草褭褭，右侧则是一个名贵的白瓷花瓶，花瓶中插了数根柳枝。

他身着博带宽袍，脚穿木屐，正如痴似醉地抚琴陈赞。琴曲是《阳关曲》，陈赞的恰是王维的《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东说念主。”

土丘下方，有两辆马车和十数东说念主围在一皆，在为数东说念主送行。东说念主群之中，是一个文弱书生，他年方弱冠，一袭轻浮长衫，阮囊憨涩，漠然而立。

此东说念主恰是夏祥。

夏祥死后一男一女。须眉长身而立，一脸老诚笑貌。女子抱剑而立，陌生如霜，面冷如冰。二东说念主恰是萧五和幔陀。

夏祥要去真定上任，萧五自然要一齐奴婢，幔陀也要不离傍边，夏祥自然举双手迎接。亦然巧了，连若涵也要前去真定服务，便和夏祥同业。

吏部任命下来之后，夏祥又在京中停留数日，将留传问题逐个科罚得当，方出发履新。不雅心阁未住几天，就又还给了连若涵，倒是让他快慰不少。不外连若涵却说，不雅心阁以后会是夏祥在上京的府邸。

庆王和见王并未对他的任命再多说什么，不外彰着不错看出见王一脸不悦之色，庆王却是漠然自在，仿佛夏祥无论是去鸿胪寺、下县，如故真定，都并无不同。除了说一句真定县是悬崖绝壁除外，庆王再无多说一句话，直到告辞而去。

真定如何就是悬崖绝壁了？真定离上京不远，又在华夏浊富之地，东说念主口稠密，是仅次于赤、畿的大县，再者又地处本地，既无山匪流民之患，又无际城敌国来袭之忧，确凿是一个好行止，那儿不好了？

夏祥不得其解，又无东说念主不错为他解答，只好闷在心里。

不外夏祥也明晰，掌管吏部的三王爷断然不会大发善心为他安排一处不错减轻拿到好评治绩的行止，庆王既然说是悬崖绝壁，那么真定势必大有蹊跷。难说念是真定县和真定府同在真定城内之故？

大夏建制，共一都四京二十二路二十府，一都自然是上京，上京位于四京之上，故名上京；因又是京城，笔名京都。并不是每个路都有府，唯有进犯的路才有府的建制。有的路会有两到三府，有的路莫得府，唯有州。

州下设县，县分大小县。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首府所在，真定府算作二十府之一的府，亦然国之重地。

官场有言：“三生灾难，知县附郭；恶贯富饶，附郭京城。”

所谓“知县附郭”，是说知县和知府同在一处，真定县和真定府就是如斯。真定县在城南，真定府在城北，县、府隔河而望。因县、府一处，统帅界限肖似，县衙所作念决定，有可能被府衙否决。如果际遇处处刁难的知府，身为知县会处处受到牵制，那儿还有场地官的权威？

所谓“附郭京城”，自然是指县城和京城同在一处，如上京县，除了受上京府的统帅除外，还要被京城各大王爷、宰相、六部以及三品以上大员节制，一坐一皆都在皇上的眼皮下面，有功无意赏，有过必定罚。

夏祥虽生在灵寿，距真定不外数十里之遥，对真定之事还确凿不太了解。

夏祥履新，前来送行者除了曹用果、曹姝璃和曹殊隽除外，还有张厚、时儿、沈包、滕正元、吴永旺和郑好等东说念主。郑好是滕正元新结交的士子，亦然本年大比第二甲第三名的进士。他来自西京河南府，长得浓眉大眼，个子中等，不胖不瘦，典型的国字脸，二十一二岁的年齿，热沈气度自含安宁气魄。

吴永旺也新结交了又名同庚进士，名叫李子文，名列第三甲第八名。本来李子文说好也来为夏祥送行，却临时有事迟误了，托吴永旺转达歉意并祝夏祥一帆风顺。

夏祥与郑好、李子文并不老练，是以李子文不来相送，他也并未多思。郑好盛意送行，他感想在心。

“多谢郑兄相送之谊。”夏祥和郑好相对叉手行礼，“不知郑兄为何不和我等一皆前去真定？”

郑好本是探花，频繁会和状元、榜眼一皆任职翰林院，不知何挑升外被任命为真定府通判，正巧和夏祥同地为官，不错同业。

通判为知府副职，不外和从五品的真定知府崔象比拟，郑好从七品的品秩就进出了太多，还不如夏祥这个正七品的知县品秩高。不外通判虽品秩不高，权益却是终点之大。

算作副职，通判辅佐知州或知府处理政治，其责任为：“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可否裁决，与守臣通签书奉行。”通判还有一个责任：“所部官有善否及职事修废，得刺举以闻。”是说知府知州所下号令，必须由通判签署才可放行何况奏效，不然知府知州有令难行。同期，通判还不错径直上达天听，向皇上奏报州郡内的包括州郡官、县官在内的一切官员的情况，兼有监察官性质。

通判品秩既不如知府，又小过知县，进出悬殊，恰是亦为大小相制之意。郑好年齿虽轻，却已担任了通判之职，亦然超越。

通判频繁为皇上信任之东说念主，算作皇权在场地上的径直体现，通判一职，监察何况制衡知府知县，犹如皇上臂膀。

“夏兄有所不知，鄙人还有一些杂事需要处理得当，才可履新，夏兄且先行一步，为兄一到真定，必定登门捕快。”郑好微微一笑，魄力漠然而微有无极之意。

“如斯也好，鄙人就在真定等待郑兄摆布了。”夏祥侧身朝张厚叉手一礼，“在上京之时，承蒙张兄照拂，夏某谢过。改日山高水长，期待和张兄联袂共进，报効朝廷。”

张厚进士排名不高，本来就有几分怏怏不悦，吏部任命一下，更是大为不快——他被录用到热河担任知县。

上京向北，不出百十里，就是草原。此时的草原，草枯叶黄，已是深秋征象。再向北三百余里，是热河州。州内有河，蒙语称之为“哈伦告卢”，因河的上中游有温泉注入其中，是以冬季一般情况下不会封冻。每当冬日早晨，水汽遇凉爽空气而凝结成雾，瞭望如热气升腾，故称热河。“哈伦告卢”即热的河流之意。

大夏在热河设州，划归京畿路节制。热河是为京畿路最北端之州，热河以北，便属蒙古路统帅界限，亦然大夏的边地了。热河非但是苦寒之地，距边境也不外是两百里之遥，大夏虽承平多年，并无战事，但被大夏终结到了极北之地的金国，贼心不死，不知何时会起兵入寇。

在热河县任知县，非但和热河州同处一地，有知县附郭之忧，又因是边城，还有守卫边境以防敌国来犯之患。如斯内忧外祸之地，比起真定县可谓一天一地。

张厚蓝本彷徨满志，本年大比思要状元高中。不虞状元被沈包抢走，二甲排名还远不如夏祥不说，又被录用到苦寒的边城上任，热河县又是三千户的紧县，和真定县比拟不可同日而说念，且他唯有正八品品秩。如斯落差，确凿让他难以采纳。

张厚无极地叉手还了一礼，拼凑一笑：“夏兄来日方长，我现时和你无法比拟了。”

“张兄说的那儿话，进士不外是一个诞生，知县一任也仅仅初始，报効朝廷，为民请命，改日方长，何须谋略一时口角？”夏祥既是抚慰张厚，亦然为我方壮行，“张兄他日必定大放光彩，成为国之栋梁。”

“夏兄，一齐艳羡。”沈包骚然正容，“知县实户口、征钱粮、均差役、修水利、劝农桑、领兵政、除伏莽、办学校、德化民、安流一火、赈穷人、决狱讼等，集军政、行政、民政、公法、财政于独处，位卑责重，兹事体大，此去真定，深信夏兄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遗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紧记沈兄教育。”夏祥还了一礼。

沈包状元高中，和榜眼吴永旺同期入职翰林院任七品编修，虽无实权，却无比清贵，时常追随皇上傍边。

吴永旺也来送行，他仅仅朝夏祥施了一礼，并未谈话，认识坚定，热沈顽强，谛视地点了点头。

“夏兄此去真定，当一心为国为民，切勿营私作弊、作奸造孽、蠹政害民，若有涓滴枉法之事，我必上书皇上，标谤你一个失责之罪。”滕正元热沈骚然，一脸殷殷期待。他负手而立，仰望五里亭，仿佛世东说念主都不入他眼一般。

滕正元二甲进士，本来亦然外放出去，担任一地知县，吏部遴派之时，正巧御史台御史空白，他就被任命为御史，一时引起朝野颠簸。

唐代张谓有《送韦侍御赴上都》一诗：“天朝辟书下，风宪取才难。更谒麒麟殿，重簪獬豸冠。月明湘水夜，霜重桂林寒。别后面堪白，相通镜里看。”风宪之官即御史，可见御史东说念主才难选，古已有之。

大夏明令规章，以荫补入仕者不行担任御史，只然而进士高中才可。大夏沿承前朝定制，官员分为“治事之官”与“治官之官”。治事之官即治理一方政治，是场地的州县知县。治官之官是不径直治理政治而经管官员之官，知府、知州以及宣抚使等就是。

亘古亘今，皇权向来有“明主治吏不治民”的吏治传统，治官之官历来为帝王所倚重，而治官之官之最则非御史莫属。

御史专司监察之职，肩负纠察百官的重负，位卑却权重，非但要有才学，还要梗直执意。大夏旧例，御史必须有出任知州、通判的阅历，不然不得选定。是以滕正元以进士之身便出任御史，朝野高下人言啧啧。

夏祥漠然一笑，绝不为意，曹姝璃从滕正元死后闪出，嫣然一笑，盈盈一礼：“此去真定，虽不外六百余里，却一齐多险阻，愿郎君心志意坚，不忘初心，方得耐久。”

“什么初心？”曹殊隽此时弹完一曲，从五里亭中下来，仍是宽衣束带，蓬首垢面，仿佛魏晋狂士，他自土丘之上决骤到夏祥眼前，“夏郎君此去真定，自然不会健忘为国为民的蓝本之心。”

“‘不忘初心，方得耐久’是从《华严经》中综合而来。夏郎君的初心，不仅仅为国为民的蓝本之心，还有初来上京时的小儿之心。初心者，蓝本之心、小儿之心……”曹姝璃悄然看了夏祥死后不远方的连若涵一眼，心中泛起一点苦涩，身为女子，思要解放之身，探囊取物，反倒是做买卖的连若涵和游侠幔陀大概牢固，不错常伴夏祥傍边，她却只可留在上京，渴望八百里长路。

“小女子有一香囊相赠，还望夏郎君不要嫌弃手工毛糙。”曹姝璃素手一伸，手中多了一个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的香囊。香囊大小如手掌，密致无比，上头绣有又名女子立正船头，题名三个小字——“越东说念主歌”。

夏祥接过香囊，拍案叫绝：“鬓动悬蝉翼，钗垂小凤行。拂胸轻粉絮，暖手小香囊……多谢曹小娘子赠香囊之谊。”

香囊背后，有诗一首：“青丝缨络结皆眉，可可年华十五时。窥面已知奴未嫁，鬓边犹见发双垂。”女子未嫁，青丝垂在两颊，许配之后，才会挽开端发。

夏祥心中一动，心知曹姝璃心意，当下将香囊率领在了右侧腰间，左佩刀右佩香囊，他呵呵一笑：“我行色急遽中，阮囊憨涩，待到真定安静之后，再回赠曹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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